臣聞求木之長者,必固其根本;欲流之遠者,必浚其泉源;
  思國之安者,必積其德義。
  源不深而豈望流之遠,根不固而何求木之長,德不厚而思國之治,
  雖在下愚,知其不可,而況於明哲乎!
  人君當神器之重,居域中之大,將崇極天之峻,永保無疆之休。
  不念於居安思危,戒貪以儉,德不處其厚,情不勝其欲,
  斯亦伐根以求木茂,塞源而欲流長者也。

 

  臣聽說希望樹木長得高大,一定要穩固它的根底;
  想要河水流得遠長,一定要疏通它的源泉;
  想要讓國家安定,一定要積聚它的德義。
  源泉不深卻希望河水流得遠長,根底不穩固卻要求樹木茁壯,
  道德不深厚卻想要國家安定,臣雖然愚笨,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,
  何況陛下這樣明智的人呢?
  人民的君主掌握帝位的重權,處在天下最大的地位,
  想要盡達天之高處,永保無窮無盡之美。
  不考慮在安樂時想到危難、用節儉來戒除貪念,
  德行不居於深厚,情感不能承受欲望,
  這也如同砍伐樹根卻要求樹木茂盛,
  阻塞水源卻希望水流得長遠一樣。

 

  凡百元首,承天景命,莫不殷憂而道著,功成而德衰。
  有善始者實繁,能克終者蓋寡,豈其取之易而守之難乎?
  昔取之而有餘,今守之而不足,何也?
  夫在殷憂必竭誠以待下,既得志則縱情以傲物。
  竭誠則胡越為一體,傲物則骨肉為行路。
  雖董之以嚴刑,振之以威怒,終苟免而不懷仁,貌恭而不心服。
  怨不在大,可畏惟人。載舟覆舟,所宜深慎,奔車朽索,其可忽乎?

 

  所有的君王,承受上天的偉大使命,
  沒有不深憂而說個清楚的,功業成就了,德行也衰敗了。
  一開始好的君主實在很多,能夠貫徹到底的大概很少吧。
  難道他們取得天下容易,守住天下就難了嗎?
  大部分是在深憂當中必定竭盡誠心對待臣下,
  等到得志了就放縱自己傲慢地對待人事物。
  竭盡誠意就能使胡和越這兩個風俗相異的地方也能結成一體。
  傲慢地對待人,就是骨肉也能成為路人。
  雖然用嚴刑來監督他們,用聲威震撼他們,
  最後只圖苟且免除罪罰,卻不懷念仁心,
  表面上恭順而不是內心順服。
  怨恨不在於大小,可怕的是人。
  水能夠載船也能夠顛覆船,這是應該深切警惕的,
  用腐朽的繩子去駕馭狂奔的馬車,難道可以忽略它嗎?

  

  君人者,誠能見可欲則思知足以自戒,將有所作則思知止以安人,
  念高危則思謙沖而自牧,懼滿溢則思江海而下百川,
  樂盤遊則思三驅以為度,恐懈怠則思慎始而敬終,
  慮壅蔽則思虛心以納下,想讒邪則思正身以黜惡,
  恩所加則思無因喜以謬賞,罰所及則思無因怒而濫刑。
  總此十思,弘茲九德,簡能而任之,擇善而從之。
  則智者盡其謀,勇者竭其力,仁者播其惠,信者效其忠。
  文武爭馳,君臣無事,可以盡豫遊之樂,可以養松喬之壽,
  鳴琴垂拱,不言而化。
  何必勞神苦思,代下司職,役聰明之耳目,虧無為之大道哉!

 

  為人君主的,如果真的能夠做到看見引起自己愛好的東西,
  就想到應該知足來警惕自己,將要有所行動,
  就要想到適可而止,使百姓安寧,
  想到君位高而且危,就要為人處事謙和退讓,以修養自我的德性,
  恐怕自己驕傲自滿,就要想到江海所以浩大,
  是因為能居於百川之下,
  遊樂打獵時,就要想到古人說的一年以三次為度,
  擔心自己鬆懈怠惰時,就要想到自始至終都要謹慎卑敬,
  憂慮自己耳目被隔絕、遮蔽,就要想到虛心接受下屬的意見,
  擔心有顛倒是非、中傷別人的人,
  就想到要自身正直,懲誡做奸犯科的人,
  恩德所施加,就要想到沒有因為個人喜好而亂給獎賞,
  懲罰所涉及,就要想到沒有因為憤怒而濫用刑罰。
  總括這十思,弘揚這九德,
  舉拔任用有才能者,選擇好的去跟從、採用。
  那麼有智慧的人就會施展他們的計策,
  勇猛的人就會竭盡他們的力量,
  仁愛的人就會廣施他們的好處,
  誠信的人就會報效他們的忠心,
  文臣武將都能發揮,君臣之間沒有嫌事,
  可以盡情遊樂嬉戲,將養赤松子和王子喬的長壽之道,
  無為而治,不用言語就可以教化百姓,
  何必憂勞神形苦思竭慮,代替百官的職務,
  勞役聰明的耳目,耗損無為的大道呢?

  白話試譯:水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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