沂水居民趙某,以故自城中歸,見女子白衣哭路側,甚哀。
睨之,美。悅之,凝注不去。女垂涕曰:「夫夫也,路不行而顧我!」
趙曰:「我以曠野無人,而子哭之慟,實愴於心。」
女曰:「夫死無路,是以哀耳。」趙勸其復擇良匹。
曰:「渺此一身,其何能擇?如得所託,媵之可也。」趙忻然自薦,女從之。
趙以去家遠,將覓代步。女曰:「無庸。」乃先行,飄若仙奔。
沂水縣民趙某,有事從城裡回來,見一個白衣女子在路邊哭泣,哭得十分悲傷。
他斜眼一看,是個美女。他對女子非常喜愛,凝視著她而不離開。
女子掉著淚說:那個男人家,不走你的路,只管看我做甚麼!
趙某說:我想這裡曠野無人,妳又哭得這麼傷心,實在令我難過啊。
女子說:丈夫死了,無路可走,所以傷心。
趙某勸她再找一個好男子嫁了。
女子說:我流離失所,孤身一人,有甚麼可選擇的?
若能找到託付的人,當人家侍妾也行。
趙某欣然自薦,女子也同意了。
趙某因為距家還很遠,想要找個甚麼讓女子代步,女子說:不用。
便走在前面,走起來輕飄飄的像仙女一般迅速。
至家,操井臼甚勤。
積二年餘,謂趙曰:「感君戀戀,猥相從,忽已三年。今宜且去。」
趙曰:「曩言無家,今焉往?」
曰:「彼時漫為是言耳,何得無家?身父貨藥金陵。
倘欲再晤,可載藥往,可助資斧。」
趙經營,為貰(音市)輿馬。女辭之,出門逕去;追之不及,瞬息遂杳。
女子到趙家後,汲水舂米,勤快地做著家務。
過了兩年多,忽有一天對趙某說:
感謝夫君你對我的眷戀之情,丈夫死後,姑且跟著你不知不覺已快三年了,
現在我應該離開了。
趙某說:從前妳說無家可歸,現在要去何處?
女子回答說:我那是信口這麼說罷了,怎麼會沒有家呢?我父親在金陵賣藥。
你若想再見到我,可以載著藥到金陵去,我可以給你一些旅資。
趙某想為她租車馬,女子謝絕了,出門逕自離去,
趙某追也追不上,一轉眼就不見人影了。
居久之,頗涉懷想,因市藥詣金陵。寄貨旅邸,訪諸衢市。
忽藥肆一翁望見,曰:「婿至矣。」延之入。
女方浣裳庭中,見之不言亦不笑,浣不輟。趙啣恨遽出。
翁又曳之返。女不顧如初。翁命治具作飯,謀厚贈之。
女止之曰:「渠福薄,多將不任;宜少慰其苦辛,
再檢十數醫方與之,便喫著不盡矣。」
翁問所載藥,女云:「已售之矣,直在此。」翁乃出方付金,送趙歸。
試其方,有奇驗。沂水尚有能知其方者。
以蒜白接茅簷雨水,洗瘊贅,其方之一也,良效。
過了許久,趙某頗為想念那個女子,於是進了一批藥材前往金陵找她。
到了金陵之後,趙某把藥寄存在旅店裡,在街道和集市打聽女子消息。
忽然有間藥舖的老翁看見他,說,女婿來了。就請趙某進去。
女子正在庭院中洗衣,看見趙某來了,不說話也不笑,繼續不停洗衣。
趙某見她這樣態度,非常生氣,立即退出院外,
老翁又拉他回來,女子仍然像剛才一樣不理他。
老翁命女子置辦酒席,做了飯菜招待趙某,又打算送給趙某厚禮。
女子制止說:他福份薄,多了他擔當不起;應該稍稍慰勞他的辛苦,
再挑十幾個藥方給他,就夠他吃用不盡了。
老翁問趙某載來的藥在哪裡,女子說:已經賣完了,貨款在此。
老翁就給了趙某藥方,並交給他藥材的貨款,送趙某回家。
趙某回家後,試驗老翁送給他的藥方,都有奇效。
沂水縣至今還有知道這些藥方的人。
據說用搗蒜用的石臼接屋簷雨水洗疣贅,就是其中的一個藥方,療效很好。
白話試譯:水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