晉文公既定襄王於郟(音夾),王勞之以地,辭,請隧焉。
  王弗許,曰:「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,規方千里,以為甸服,
  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,以備百姓兆民之用,以待不庭、不虞之患。
  其餘,以均分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,使各有寧宇,以順及天地,無逢其災害。
  先王豈有賴焉?內官不過九御,外官不過九品,足以供給神祇而已,
  豈敢厭縱其耳目心腹,以亂百度?
  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,以臨長百姓而輕重布之,王何異之有?」
  今天降禍災於周室,余一人僅亦守府,又不佞以勤叔父,
  而班先王之大物以賞私德,其叔父實應且憎,以非余一人,余一人豈敢有愛也?
  先民有言曰:『改玉改行。』叔父若能光裕大德,更姓改物,
  以創製天下,自顯庸也,而縮取備物,以鎮撫百姓,
  余一人其流辟於裔土,何辭之有與?
  若猶是姬姓也,尚將列為公侯,以復先王之職,大物其未可改也。
  叔父其茂昭明德,物將自至,余何敢以私勞變前之大章,以忝天下,
  其若先王與百姓何?何政令之為也?若不然,叔父有地而隧焉,余安能知之?」
  文公遂不敢請,受地而還。

  晉文公使周襄王在郟邑恢復王位,襄王拿塊土地酬謝他。
  晉文公辭謝,要求襄王允許他死後埋葬用天子的隧禮。
  襄王不許,說:「從前我先王掌管天下,劃出方圓千里之地作為甸服,
  以供奉上帝和山川百神,以供應百姓兆民的用度,
  以防備諸侯不服朝廷或意外的患難。
  其餘的土地就平均分配給公侯伯子男,使人們各有地方安居,
  以順應天地尊卑的法則,而不受災害。先王還有甚麼私利呢?
  他宮內女官只有九御,宮外官員只有九卿,足夠供奉天地神靈而已,
  豈敢盡情滿足他耳目心腹的嗜好而破壞各種法度?
  只有死後生前衣服用具的色彩花紋有所區別,以便君臨天下、分別尊卑罷了。
  此外,天子還有甚麼不同?現在上天降禍周朝,寡人也只是謹守先王故府的遺規,
  加以自己無能,不得不麻煩叔父;如果再分出先王的大禮來報答寡人的私德,
  那麼,叔父也會厭惡寡人,責備寡人了。否則,寡人豈敢有所吝惜?
  前人說過:『身上的佩玉改了樣,走路的氣派不一樣。』
  如果叔父能發揚偉大的美德,改姓換代,開創一統天下的大業,
  顯示自己的豐功偉績,自然可用天子的服飾文采以安撫百姓,
  寡人也許會流放邊疆,還有甚麼話可說?
  如果叔父仍保持姬姓,位列公侯,以恢復先王規定的職分;
  那麼,天子所用的大禮就不可更改了。
  叔父還是努力發揚德行吧,您所需要的事物自然會來的。
  就算我敢因酬私德而改變先王的制度,從而玷辱了天下,
  又如何對得起先王和百姓?又如何推行政令?
  否則,叔父有的是土地,就是開通墓道舉行隧禮,寡人又從何知道呢?」
  晉文公於是不敢請隧禮,接受賞賜的土地,回國去了。

  隧:掘墓道安葬。古時天子的葬禮。

  甸服:國都近郊之地。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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