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城晴風

　　西湖最盛，為春為月。一日之盛，為朝煙，為夕嵐。
　　今歲春雪甚盛，梅花為寒所勒，與杏桃相次開發，尤為奇觀。
　　石簣數為余言：「傅金吾園中梅，張功甫玉照堂故物也，急往觀之。」
　　余時為桃花所戀，竟不忍去湖上。

　　西湖景色最美的時刻，是春天和有月亮的夜晚。
　　一天當中最美的時刻，是早晨朦朧的煙霧，和傍晚夕照下的山嵐。
　　今年春天雪下得特別大，梅花被寒氣抑制，和杏花、桃花相繼開放，景觀尤其美妙。
　　石簣屢次告訴我：「傅金吾園中的梅花，是張功甫玉照堂中原有的古梅，
　　應該趕快去觀賞！」我當時被桃花所迷戀，竟捨不得離開湖面上。

　　由斷橋至蘇隄一帶，綠煙紅霧，瀰漫二十餘里。
　　歌吹為風，粉汗為雨，羅紈之盛，多於隄畔之草。豔冶極矣！

　　從斷橋到蘇隄一帶，楊柳如綠煙，桃花似紅霧，綿延二十多華里。
　　遊人的歌聲和著吹奏聲隨風飄盪，仕女們揮汗成雨。
　　穿著羅紈華服的遊人多過隄邊的青草。西湖的景物實在艷麗極了。

　　然杭人遊湖，止午、未、申三時。
　　其實湖光染翠之工，山嵐設色之妙，皆在朝日始出，夕舂未下，始極其濃媚。
　　月景尤不可言，花態柳情，山容水意，別是一種趣味。
　　此樂留與山僧遊客受用，安可為俗士道哉！

　　然而杭州人遊西湖，僅只在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五點這三個時辰。
　　其實湖面倒映綠樹的精巧，山氣呈現色彩的美妙，
　　都是在早晨太陽剛升起，傍晚夕陽尚未落下時，才是最為濃盛嫵媚。
　　月光下的美麗景色更是無法形容，桃花的嬌態、楊柳的柔情、
　　山巒的姿容，流水的意趣，特別另有一種趣味。
　　這種樂趣只能留給山裡的僧人和懂得欣賞的遊客去享用，
　　又怎能向一般庸俗的人說明呢！